昆士兰大学水不水

“大学生可以在任何地方,但不一定在课堂上。”

前段时间,多位大学老师反映,这几年来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少,即使上课,也大多在玩手机、看电脑。

“大学生不爱上课,该怪大学生吗?”不少人为大学生抱不平——怪就怪大学课太水,不够吸引学生。

说“课太水”,其实说的是老师上课不认真、敷衍,内容无聊、乏味、没营养,主要有这么几大派别:

“源远流长派”:一上课就拿出已经乘风破浪20年的PPT,逐字逐句照着念,让学生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感受海量知识带来的眩晕感;

“人生导师派”:从不备课,尽情分享生活趣事、育儿经验,大谈国际政治、辣评娱乐明星,在东拉西扯之中给同学们“醍醐灌顶”的错觉;

“爱是放手派”:每堂课由学生小组轮流展示,所有问题由学生自主讨论,既解放了自己,又让学生在自学中有了脱胎换骨的成长。

“没有水课,只有水老师”,一门课变水,老师自然脱不了干系。但是,大学“水课”的锅,能都扣在老师头上吗?

“课再好,也没用”

想搞清楚“水课”怎么来的,得先看看大学是怎么考核老师的。

现在的高校普遍实行量化管理,有点像上世纪的“工分”制度,老师每年需要完成特定的“工作量”。

“每个学校有自己的换算机制,比如每年规定工作量800个,教两个班48学时的课程算80个,带一个本科毕业生算18个,评阅一篇本科毕业论文算2个,还有各种教改项目等等。”

西南某高校副教授张老师介绍道,如果老师达不成要求,绩效奖金、职称评定都会受影响。

北京师范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的李奇教授,长期从事高等教育质量管理的研究,据他介绍,高校工作量的组成,主要包括科研、教学和社会服务。科研好算,论文发了几篇、啥档次;项目做了多少、啥级别、经费多不多……这些都能转化成数字。

而教学工作量,算的只是课时量。尽管每门课都有学生评价和督导抽查,但一般只有评价排名倒数的老师才会被约谈、警告。

也就是说,无论老师课上得好不好,只要上够了时间、不出教学事故,教学上就能交差。这也被认为是造成大学“水课”的一个主要原因。

“我每周有6-8节课,认真备课要2天左右。但就算我课上得再好,学生评价再高,跟年底绩效也没有任何关系。所以,如果我忙不过来,只能牺牲备课时间用来做科研。”张老师坦言。

毕竟,对于科研产出,学校有硬性要求,而课上得好不好,却有不少弹性。

“教学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,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备课并不一定能被看见、被欣赏。部分高校的年轻教师还面临‘非升即走’的压力,几年内评不上职称就得走人,而发论文、做课题,是评职称的硬指标。”

李奇教授认为,在这样考核模式下,部分老师重科研、轻教学也在情理之中。

当然,大学老师之间也有不同。正如北京师范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洪成文教授所说,有的老师把上课看成是“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”,自然会有“水课”;有的老师把教书育人当作教师天职,仍然会好好上课。

今年是袁老师入职东南某高校的第7年,据他观察,大学里确实存在一些“水课”,但大部分老师还是有职业操守的。他本人在课程结束时也会给学生发问卷,根据反馈调整之后的教学安排。

“大学里,上课成了个良心活儿。不管怎么考核,只要自己认真准备了,学生上完课不骂你,就算对得起自己了。”

是不是“水课”,谁说了算?

用课时量考核老师,乍看不合理,但究其原因,高校也有无奈之处。

“论文发没发,实验做没做成功,是客观存在的;但课上得怎么样,却是个主观的感受。”袁老师认为,对于教学质量,大学里还没有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、统一的评价体系。

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,中国高校就从国外引进了评教系统,让学生给课程提建议。目前,高校考察老师课上得怎么样,主要是学生评教、教学督导抽查两种方式。

“学生感受固然重要,但学生的评价,不一定能代表课程的真实水平。”

且不说学生评价有多少是出自真心。和中小学的小班教学不同,大学里不少通识课、大类课都是百人以上的大课。众口难调,每个学生情况不同。讲难了,有人跟不上;讲简单了,又有人觉得学不到知识。

而且,袁老师介绍说,大学每门课内容多,要在一学期学完,老师只能捡紧要的知识点讲,有时候难免浮光掠影,这要求学生下课得多多自学。

“但现在大学生每学期同时要上七八门课,多的甚至十几门课,疲于奔命,根本没有时间去深究知识点、读推荐文献,上课效果自然大打折扣。这能怪老师讲得不好吗?”

压力之下,为了拿够学分、取得漂亮的成绩,一些学生特意选内容简单、给分高的“水课”。“同样是2学分,能选一门‘水的’‘好过的’,为什么要选一门学得费劲却得分低的课呢?”

在一所大学里,哪些课轻松又给分高,早已是学生代代相传的攻略。很多时候,“水课”得靠抢才能报上,老师也更受欢迎。

如此一来,为了迎合学生,老师也适当“放水”。不“放水”,下学期没人选课,课开不成,教学量就不达标了。

某种程度上,“水课”算是老师和学生“双向奔赴”的结果。

同样,督导抽查也容易流于形式。张老师自己也是学院督导,每周要听2-4节课。他一般会看看老师资料有没有带齐、老师对课堂的把握、学生的反馈,凭感觉打一个等级。“一般都是优秀或者良好,不会出现不及格,打分拉不开差距。”

“要想消灭‘水课’,就得先弄清楚什么是‘水课’。”洪成文教授认为,准确、清晰地评估课程质量,操作上不容易。

重视教学,是第一步

其实,大学“水课”是个老问题了。早在2018年,教育部就曾发文要求消灭“水课”,打造“金课”。之后,全国高校都在探讨如何消灭“水课”。

“消灭‘水课’,还得冷静下来慢慢思考。不是搞一场运动、来一场歼灭战,就立竿见影的。”洪成文教授提出,认识到“水课”的复杂性,是解决问题的前提。

但无论如何,重视高校教学,总归是第一步。

“不能把教学仅仅看作教学,教学也是学术的一部分。一些高校将从事教学的老师看作学校的二等公民,涨薪、晋升都看科研。”

这得有足够多的正面激励。多宣传兢兢业业上课的好老师,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奖励。老师发现把课上好是有好处的,自然会更用心。“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有‘教学特长的长江学者’,‘金课’可能就多了。”

要解决科研和教学的冲突,国外也有些经验可供参考借鉴。比如,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规定,偏教学的老师,可以多上课,兑换论文和课题量;美国麻省理工学院,在社会上筹集资金,聘请只做教学的“教学讲席教授”。

近年来,我国教育部门也越来越重视高校教学,要求多用教学考核老师、设置教学为主型岗位、完善教学质量评价制度......一些高校也在努力改变现状:百万奖金奖励教学名师、上课好的副教授破格升教授、定期组织教学培训......

一所好课寥寥的大学,绝对不可能成为好大学。努力了十多年、辛辛苦苦考上大学的学生们,值得多听上几节好课。

参考文献:

[1]郝龙飞,操太圣.高校“水课”问题产生的制度归因——基于社会学制度主义的视角[J].苏州大学学报(教育科学版),2022,10(02):103-114.

[2]郭一凡,郑雅倩.模糊信号与碎片化执行:水课为何难以治理——基于层级治理视角的分析[J].中国高教研究,2022,(10):35-42.

[3]郝龙飞,汪雅霜.拨开迷雾:高校“水课”形成的深层影响机制探究[J].黑龙江高教研究,2021,39(12):7-13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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